【虫铁】蛛网里的约书亚
复健一下
你仍旧可以通过破碎的蛛网看见他。
似乎是从荒凉的星球上刮起了一阵风，从遥远的星际另一头传来已经十分微弱，它卷起了砂砾和尘土，一个原子一个原子的凝聚、坍缩在一起——
生命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。
他还活着。他看了看自己的战衣，清晰的感觉到皮肤下血液的奔流，似乎从无生命到有生命的感觉唤醒了他内部的更多东西，如同链式反应，他的记忆、情感开始重组，aunt May，早早亡故的父母，蜘蛛，飞船挣脱大气层时的热度，Mr.Stark，战争，灭霸。
Mr.Stark在哪？他依稀记得自己“昏迷”前拥抱过他，他走出奇异博士的传送阵，抬起眼时只看见了空中游动的机械龙鱼和各种虾兵蟹将，仿佛回到了他看《星球大战》的那些夜晚。哇哦，真人版，他略略感叹了一下，他看见美国队长正在看着他们，他挥手致意。
Mr.Stark在哪？他冲进战场，蛛丝瞬间捆住一票正准备冲向他右侧的怪物，而冲向他的则被激光炮打倒在地，他知道来自谁，却看不见那个红色的身影。直到一个浅蓝色的光球在他和怪兽之间炸开，他一下将怪物扔出了一边倒塌的水泥承重墙，回过头便看见了他。
是揭晓一个谜底的时候，他看着飞来的人，哪怕自己还是一个无措的孩子时便熟记他的名讳，哪怕已经并肩作战过，他还是紧张，手舞足蹈的表达“我在那颗星球上怎么没有看见您”之类乱七八糟词不达意的话，他现在浑身发热，重逢的喜悦似乎让战争有一瞬成了背景音乐。
他没说完的话却得到了超出预期的回答，他首先是被带着血和灰尘的金属狠狠撞击，然后是那颗金属质的心脏，最后是手臂，胸腔，脖颈，脸颊，一种液体滴入另一种液体，每个分子快速接触，活化，复分解反应使他的心里胀满了雏菊色的气泡。
我要为你做一面盾牌，哦不，我想成为你的盾牌，他没头没脑的想着美国队长的星盾，可能不是合金的，不过是蛛网制的，蛛丝很坚固，你知道吗？你肯定知道。
"kid."他依稀听见了一个称呼，孩子，他决定过一两年再去修正，现在没有关系，哦，他感觉很棒，非常棒，雏菊色的气泡几乎他一张口就会飞出来，变成独角兽和小恐龙——他似乎有了死侍的幽默感，只不过不该是现在——他抱起了那个沉重的手套，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物种的陌生的血腥味，让他有些反胃。
快些，快些，快些，他恨自己没有快银那样的能力（为什么他会死呢？这样好的人。）在一根蛛丝到下一根蛛丝之间，是他们所有人的命运，他只是运送队伍里的一环——还好，他在被一颗炮弹打飞时紧紧抱住手套，他在硝烟散尽前就看见了一束强烈的金色的光，哒哒，救兵来啦！硝烟散尽后他看见分崩离析的飞船和一个短发的女人，她似乎被自己这副模样逗笑了，“你有什么要给我吗？”噢，当然，漂亮的姐姐。
随后他继续战斗，那个女人再次化作一颗彗星，向前冲去，他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——自己在哪？在干什么？是不是在科学课上睡得太死，做了一个这样的怪梦？但他身体的疼痛和感情一样真实——Och!又是一个拿着钩子的小兵！
他内心是自信会赢的，他知道哪怕不是这次，下次也一定会，他们是复仇者，他们有着坚不可摧的意志。更何况，他们还有钢铁侠！他心里没来由的补上一句，这个名字在为他打气，似乎钢铁侠就是这场战争中的约书亚，神明显灵（看看雷神，他都这样胖了），日月停转，又有什么不可能呢？他已经站在这里，难道不就是证明吗？
他从小就认为，钢铁侠是最强英雄，不管之后他认识的，接触的队友或敌人有多么强劲，他都始终保持着这个想法——同小小的他带着钢铁侠头盔，仰望真正的钢铁侠一掌心炮将敌人打飞时别无二致。
于是他满怀信心，击退一个又一个敌人，他知道一切都会变好，他们会赢，无论是什么代价——
一声闷响，那个女人被灭霸打飞了出去，他离那太远，连一声惊呼都无法送达，他穿过乱七八糟颜色的火焰和红褐色的尘土看见了灭霸，和一旁的Mr.Stark-——他正看着一旁的奇异博士，不可思议的是，他们都看懂了那个颤抖着的手势。
无数种可能性，但只有一种能赢。
他突然开始痛恨灭霸，他生平所有的不幸都未让他感觉如此愤怒，如此痛恨，似乎命运的铁水整个浇筑在他的胸腔里，将他凝成一块烧红的铁，他恨不得将他那丑陋臃肿的脑袋生生拧下来，他也痛恨蜘蛛感应，他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，因为胜利的代价即将交付。
他看见了他的约书亚手上的宝石。他知道，这就是日月滞留的时刻了。约书亚看起来像是施展奇迹的天神——或许他本身就是奇迹。
一个响指听起来那么微不足道，但他的呼唤被掩盖了——这大概不是因为距离太远，如果他再快两秒，也许他来得及抢走灭霸的宝石，哪怕一颗也好啊！
时间是块干海绵，挤不出这可怜的两滴水。他听见了那句“I AM IRON MAN." 早些年这句话象征着倨傲和财富，张狂和天赋，而后来，它背上了沉甸甸的责任，褪去了镀金，变得沉重，再也不光鲜了，不光鲜之下的凡人伤痕累累，约书亚耗尽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。
他扑了过去，“我们赢了，”他重复道，“我们赢了。”他带着哭腔。
我知道。约书亚的眼睛会说话，我知道。
然后约书亚的眼睛看向了茫茫的，正在消失的敌人，他的生命挂在了一根摇摇欲坠的蛛丝上。“我还不能休息，”他仿佛听见了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句话，急急地抬起了头，“得帮他们留神。”
反应堆在这时猝然熄灭。
他把自己蜷缩了起来，在这没有敌人了的战场上，在敌人正在消散的天空下。他放声嚎啕，他感到绝望，为未来，为这场胜利，为熄灭的反应堆。他开始希望Ned快点拍醒他，或者下课铃响起。
他在参加葬礼的那个晚上接受了现实，下课铃永远不会响起，正如那个人的声音，他坐在自己家的房顶上，将生平的第一杯威士忌灌入喉管里。他感觉自己的时间正在飞速向前，他在长大，不是因为这杯威士忌，而是因为上一杯，Mr.Stark举起的那一杯，“来吧，kid，介于你圆满完成任务，给你提前体验大人的生活——怎么，干嘛摇头？我15岁已经学会怎么泡妞了！喝一口不会有问题的！”
问题就在于他不胜酒力，他迷迷糊糊的笑着，凝视着那簇发光的、三角形的蓝色，把它当做了一颗许愿的彗星，无视了Stark科技的绝对优良的性能，大声说他要为Mr.Stark做一面蛛网的盾牌——没有一点保护措施怎么行呢？他老是冲在最前面，谁能来保护他呢？
Mr.Stark有回答吗？他在酒精和雏菊的作用下记不太清，但他可以记得蜘蛛感应的不同寻常的震动，仿佛是捕获了猎物，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一下，不同于看一个小孩的眼神，而像是透过他的外壳看见里面正在拔节生长的纯净灵魂，又仿佛他死后的第一个早晨，Peter从城市的高楼间看见的第一抹阳光——
“好啊，为什么不呢？Mr.Parker ”
END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