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涸律法

900G！乱写的！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1.7:00-9:00

他睁开眼的时候想不起任何事情，没有任务日志，没有地点，没有时间，也没有人物，就像一部还没有开写的小说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，他是仿生人。

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，他企图坐起身，人物这一栏在扫描四周的时候被填上了——盖文 里德。

他不认得这个人，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，因为他是仿生人，仿生人可能会被格式化。但这个人类似乎有些介意，因为他醒了过来，像是在凝视强光一样眯起眼睛，可事实上现在还是夜晚——至少从天色来看。

“你不记得了，”肯定句，人类并未有他模拟器中假设的那般惊讶，“我叫盖文 里德，这你知道，我是底特律警局的一名警探，你是我的仿生人搭档，目前我们正在休假，”人类看了看他身后的电子钟，“现在是——早晨7点。”

地点在俄罗斯北部，这就没什么好疑惑的，这里正在经历极夜。仿生人低头看了看自己——身上穿着一件不被需要的、柔软的黑色羊毛套头衫，自己的制服正在搭在一旁的凳子上，他的型号被人为的拿笔涂掉了，一个粗箭头指到一处空白——我是理查德。

那就理查德，仿生人拿起外套，穿上，他没有任务日志，就站在床边看着那个人类，等待他的指示。

“你不记得了，你应该出去，把门带上，”人类也坐了起来，疲惫的挥挥手，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，“你不记得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你不记得了。”

于是他走了出去，把门带上。

他不记得，没关系，他是仿生人。但他想了想，似乎应该做一顿早饭。他在咖啡和牛奶间犹豫了7分06秒，直到房间里的面包机发出咔哒的声响，锅里的煎蛋边缘已经变成了金黄色。

他选了牛奶。这时人类推开房门走进了浴室，临时租下的公寓暖气十分的足，他盯着人类的脚踝消失在浴室的金色暖光下，如同温暖的金色洪水在房间里奔涌——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开灯。

于是他打开灯，把牛奶换成咖啡，将鸡蛋和面包放进盘子里，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，他在笑脸的鼻子上段画了一条横杠——没为什么，这样好看，他喜欢。

人类也喜欢，当他的人类搭档从浴室的金色雾气里走出来，擦干头发上的水滴，他也看见了那条横线，看见了热气腾腾的咖啡，他似乎是要笑了，但另一种情绪在他脸上如此明显，仿生人来不及去解读——他被拥抱了，肥皂和热水的气息，金色的光和红色的玫瑰的气息，他被浸泡在其中。

他不明白这个拥抱的含义，他也不记得，这没关系。

“没关系的，”人类说，“没关系的，你是仿生人，仿生人总有一天能全部想起来。”

2.9:00-12:00

“我们去看极光，”人类拿起了摄像机，“我请了年假可不是为了在这里磨磨蹭蹭的。”

他不知道人类请年假不是专门来看极光的，但他点点头，帮忙拿上车钥匙和三脚架。

“他们说你每被报废一次就会更难想起原先的事情，”人类在副驾驶上玩弄着一根烟，假装漫不经心的好道具，“是真的，对吧？”

“可以说是，里德警探。”他点了点头。

“这已经是第三台'你'了，”人类把烟点燃了，深吸了一口，“你觉得你有多少把握读取原来的记忆？”

87似乎已经报废了两年了，RK900（人类不让看也没用，仿生人内置了机型介绍）的报废似乎是平均一年一个，作为警用仿生人他的频率真的很低了，他不明白自己之前的任务日志为什么会被清零，他被停用了吗？

“你看，是这样，”人类吐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，“你，用他们的话来说，异常了，你有了感情，但你这个机型……”他又吸了一口烟，“出了点毛病。”

“他异常之后系统就会自动开启更新模式，”卡姆斯基看着眼前愤怒的男人，“他的记忆只有24小时，第二天就会清零再来，直到他的软体稳定度高到不可能异常为止。”

“你不会记得昨天发生的事，之前任何一天的你都不会记得，”人类的烟抽完了，“但他们说你的记忆还在。”

“他能想起来吗？”盖文发泄累了，他盯着远处看着他的、没了记忆的机器——如黑洞般的瞳孔凝视着他。

“说不好，”卡姆斯基摇了摇头，“这要看他，理论上这些记忆都是存在的，只要他能阻止自检程序，没准有办法。”

“你会想起来的。”人类没说完，他们到了。

这其实是一条被冰封的河边，有些冰透明的地方能看见底下没有被冻死的鱼，他帮着人类架三脚架，极光的浅蓝色光带在他们头顶已经颇具规模，这时从白桦林里跑出两个叫嚣着要去月球的醉汉，他们冲到了另一边的雪堆里，又往另一片树林里去了。

他架好三脚架，似乎没别的事可以做了，他没有任务日志，这使他无聊，于是他开始翻看自己的基础内存，只发现了一部叫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的电影，但他不太想看，于是后台播放，全当解闷，内存用来记录现在的风速和气温，人类脸上的伤疤的走向，眼角的皱纹和褐色的睫毛，深绿的虹膜和收缩的瞳孔——这不占内存，因为这些明天就没有了。

他知道自己肯定做过这种事无数遍，如同河流反复冲刷的地方一定会有河床的痕迹，会有死去的鱼的骨头和光滑的鹅卵石。他从那部电影里闻到了玫瑰花的气息，他知道上次看它的时候大概是在夏季，一个有玫瑰的地方。

极光开始在天空中浮动，如同狂舞的闪光的灵魂，它们俯冲，盘旋，飞升，金色和紫色的鸟类在天空中嬉戏。

他们都在记录，人类在拍摄极光，仿生人在拍摄人类。后台的电影里马蒂达正在跟旅店老板闲聊，但仿生人看不太懂，他也不在意。

“你知道吗？”人类不再看着镜头，不再看着任何一个属于现在这个时刻的点，他玩弄着摄影机的吊绳，“你其实不是我的搭档。”

“他其实不是我的父亲。”马蒂达玩弄着柜台上的物件，“他是我的爱人。”

“你他妈的，混蛋，你是我的爱人。”

他这样说着，仿生人关掉电影，决定把他此刻眼圈通红的表情记录下来，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当仿生人好了。

TBC.